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武瑛港 实习生姜伊菲 北京报道
夕阳西下，下班到家，周悦（化名）站在镜子前，心情跌落谷底，这是做过美容项目眼周“水剥离”的第三天，竟然已经全部回落，而当时“专业医生”给她的承诺是——注射三次基本定型，保持3到5年。
这位“专业医生”名为“诗雅”，来自河南。
“诗雅长得很漂亮，笑容亲切，说话也轻声细语。”这是周悦对这位“专业医生”的第一印象，虽然从未见过其医师资格证，但周悦已经产生了天然的好感与信任。“面诊过程中，诗雅详细解释了注射效果，为我制定了面部调整方案，感觉很专业。”
其实周悦并没有因为这位“专业医生”的介绍就决定做“水剥离”，真正的动力来自其身边一位朋友——曾经在酒店接受过类似生长因子的注射，效果还不错，朋友的朋友此前也做过类似项目，过了一年，效果依旧维持得不错。
而周悦对改善自己的“牙套脸”已渴望许久，一直寄希望于发展越来越快的医美技术，这时“水剥离”正好出现在她的视野中。
注射“生理盐水”要价三万五？
2021年，北京市丰台区，指优日式美甲美睫工作室老板发了一条“水剥离”的宣传朋友圈，成功吸引了周悦的注意。自从戴上牙套，太阳穴和脸颊的凹陷问题一直困扰着周悦，而朋友圈中展示的注射前后对比图，点燃了她解决“牙套脸”的新希望。
周悦常去这家店做美甲，为进一步了解“水剥离”，特地再次到店里咨询，但到注射那天，接待她不是熟悉的美甲美睫店老板，而是老板口中的“专业医生”，诗雅。
2021年5月6日，就在她再熟悉不过的、装潢简单的美甲美睫店里，两张桌子、一张沙发、一张床，周悦迎来了 “水剥离”初体验。
值得关注的是，根据国家药监局相关负责人介绍，医疗行为必须在医疗机构内、由具有资质的临床医师使用。而美甲美睫店显然不属于医疗机构，诗雅的资质也始终存疑。
“诗雅把我的脸和眼睛全部盖起来，只露出需要注射的地方，然后调配针剂，抽到针筒里，往我的眼周打进去，我能感觉到有液体流进皮肤，但怀疑会不会是水。”周悦回忆道，“此前在正规医院注射过玻尿酸，感觉会有一定质感，但这次注射的感觉明显不同。”
由于项目本身名为“水剥离”，周悦便没再多想，她不知道的是，自己的感觉没有错，“专业医生”注射的，很可能只是生理盐水。
而这次注射，美甲美睫店老板要价三万五千元。
北京医美镜医疗美容争议研究与调解中心副主任赵波告诉21世纪经济报道：“现在市面上说的‘水剥离’，说白了基本都是往皮肤里注射生理盐水，当时有效果，看着挺好看，但效果也就只有三天。”
但诗雅给出的解释是：第一次操作可能回落比较快，第二次会好一些，第三次就没问题了。
而且几个月后，美甲美睫店老板再次联系到周悦，说“诗雅”已经将注射材料升级为了三型胶原蛋白。“三型胶原蛋白是新产品，能促进面部胶原再生，效果同样可以保持3~5年。”
周悦不知道的是，这次等待她的，就不只是回落这么简单的事情了。
三万三注射“胶原蛋白”
周悦没有多犹豫，让诗雅在美甲美睫店里做了太阳穴部位的“胶原蛋白”注射填充，感觉效果不错，准备做全脸填充。
周悦的眼睛再次被盖起来，诗雅再次调配针剂，抽到针筒里，“她用一个有很多小针的特殊工具，往太阳穴一扎、一推，就感觉太阳穴立马紧绷起来。”
这次注射的可能不是“生理盐水”，周悦感觉到了一些“质感”，但三型胶原蛋白为何需要调配？
赵波表示，为了营销和提升单价，一些机构可能会对胶原蛋白进行复配，比如将原本用于外涂的、类似面霜的械一械二产品，与获批的械三胶原蛋白进行混合，再注射到消费者皮肤内。
这次周悦前前后后交了33120元。
按照先前的承诺，三次注射后效果本应定型，然而三天后，周悦左眼凹陷，眼周发青，与安然无恙的右眼形成鲜明对比，更让周悦无法接受的是，她的左侧脸部开始馒化，眼袋下方鼓起直径约两厘米的包块，左面部还出现另一个小鼓包。
据了解，“面部馒化”学术名称为面部过度填充综合征，主要表现为面部过于臃肿或呈扭曲状态、面部僵硬且不自然，面部馒化的原因多为过度填充。
赵波表示，其实还与注射的药物成分有关。
但在诗雅看来，这似乎属于正常现象。“之前的注射是‘做加法’，现在解决问题要‘做减法’。”周悦忧心忡忡地发问时，诗雅解释道。
2023年8月，“专业医生”诗雅来到周悦家中，为其注射“溶解酶”，试图消除肿块，效果甚微，2024年1月，诗雅又在北京前门的富力智选酒店，再次为周悦注射“溶解酶”。
“其实当时注射的到底是不是溶解酶，我们也无从考证了。” 赵波表示。
做“减法”失败，馒化依然存在，周悦越来越不敢照镜子、越来越不愿拍照，也开始质疑诗雅的医师资质和注射产品的合规性。和朋友倾诉，成了周悦缓解焦虑的唯一途径。
就在这时，诗雅彻底从北京消失了。
“有个类似市场总监的人加我微信，说诗雅因为生病暂时退出，后续的事项由他处理。”
“我要求退还总注射费68000元，但对方提出的解决方案是，我可以选择去他们在河南的指定医院进行修复，或者由美甲美睫店老板陪同，在北京的医院修复，或者接受两万元赔款，但其他已支付的费用不会退还。”周悦表示。
双方目前仍无法就解决方案达成一致，周悦也依然很难面对镜子中的自己。
赵波强调，广大求美者一定要选择正规渠道，去合法医美机构理性消费。“而且一定要检查医生的执业医师证，并留存产品外包装和最小包装的照片，以保护自身权益，北京医美镜医疗美容争议研究与调解中心一直希望消费者能牢记这些事项。”
还值得关注的是，在注射“溶解酶”期间，美甲美睫店老板还推荐周悦做了埋线双眼皮，价格8800元，操作者仍是诗雅，地点依然是在周悦再熟悉不过的、装潢简单的美甲美睫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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